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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三哥欲将他葬在何处?”
方云诲没有饮酒的兴致,看到逆王的尸身更深感不适,有道是入土为安,他们还应早些为他寻个安息之地才是。
“不必葬,”三哥却这样答,目光只落在酒杯中那轮浑浊的月亮上,“即便入殓金陵也会着人再将他的尸骨挖出来,何必还要再扰他两次?”
方云诲:“……”
……的确。
如今那位小天子早有言在先,称若擒逆王必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愤,天下百姓自也都恨透了他,不会容他就这么安安静静死去。
掘坟鞭尸……是极有可能的。
他默了默、终于仰头饮尽一杯酒,扭头再看向三哥时胆子便大了些,低声说:“三哥倒像是有些体恤他。”
顿一顿,又补:“今日钟曷死前说是他放走了你……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么?”
声音那么轻,可其中的意义却又那么重——周周折折绕了一大圈,原来还是……心存怀疑。
他并不愿如此,何况兄长是一国辅臣一族主君、根本容不得人怀疑——可是许多事是解释不通的,譬如他此番强行将太后送出金陵又不许姜潮娄风率神略军驰援,分明是对战事有所保留、并未倾尽全力,而拿下长安后他又打算如何回朝?坊间对他和太后关系的议论已然甚嚣尘上,以颍川之力护着那个女子便无异于是在天下人前认罪,朝廷又如何能容得下一个公然背叛皇权羞辱宗室的强臣!
除非……他根本不曾想过要回去。
钟曷今日在城楼上叫嚣、其中固然有动摇三军军心之用意,可他那时神情惊恐又似大悲,却也着实不像在做戏——他说三哥有拥兵自重独占长安之心,这话究竟有几分可信?他自不愿怀疑自己平生最敬爱的兄长,可……
……可他对逆王的态度却分明有所不同。
他并不恨他,抑或是说对他的怜悯远多于憎恶,可他卫铮分明正是如今天下离乱的祸首,三哥身为颍川方氏一族之主、普天之下最受战乱之害的人,缘何竟会对他心无怨尤?还有钟曷临死前最后说的,“十年前在上枭谷也是你”……这又是什么意思?
世上无人细究过三哥当年从西北生还的因由,只当是天佑大周神明垂怜、这才让护国之将再归东都,可鬼神之说未免虚妄、仔细想想若无人从中接应三哥又岂能从那等凶恶之境独自脱险?
——而若是因得卫铮相助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。
三哥音讯全无的那半载中必然发生了很多事,最大的可能便是卫铮避人耳目暗中救了他,三哥由此对逆王心生感念、故而眼下才难对他生出恨意——除此之外呢?他们是否还达成过其他密约?三哥手中握着卫铮十年前背叛钟曷和突厥人的证据,或许正是以此为要挟才逼得对方同他合作,天下熙熙皆为利来,卫铮看不到好处怎会轻易打开长安城门?三哥许了他什么?日后与他一同割据长安称皇称帝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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