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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王正使,末将已清点完竹筏,百名先锋随时可出发。”蒋师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他刚安排好渡河事宜,银甲上还沾着河滩的湿泥,见王玄策盯着船板出神,便也俯身查看,“这船板倒是结实,百年过去竟还没糟透。”
王玄策没回头,指尖抵住缝隙:“蒋校尉,取你的陌刀来,顺着这道缝撬开。”蒋师仁虽疑惑,却依言抽出陌刀,刀背贴着缝隙插入,手腕微微发力,只听“咔”的一声轻响,船板竟真的被撬开一层。两层船板之间并非空荡,而是裹着一卷泛黄的经卷,经卷用粗麻绳捆扎,外层的绢布虽已朽烂,却仍能辨出上面印着的《金刚经》经文——“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”的字迹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。
王玄策小心解开麻绳,展开经卷,里面裹着的物件让两人同时屏住呼吸:那是一组青铜齿轮,大小不一,最大的齿轮直径足有一尺,最小的仅拇指粗细,齿轮表面泛着青绿色的铜锈,却丝毫不影响齿牙的锋利。更令人震惊的是,每个齿牙的侧面都刻着细密的凹痕,排列成规整的点与划,王玄策凑近细看,瞳孔骤然收缩——那竟是摩尔斯密码的符号,组合起来正是“复仇”二字!
“这……这是当年的工匠留下的?”蒋师仁失声问道,他虽不懂密码,却能感受到这些齿轮背后藏着的沉重。王玄策指尖抚过齿轮上的密码,声音低沉:“贞观年间,将作监造器常藏暗记,想必是当年水师将士预感有不测,特意将此封存于船板夹层。只是他们没想到,百年后,这密码会被我们这些复仇者看到。”
话音未落,王玄策突然按住最大的齿轮:“蒋校尉,用你的陌刀插入这齿轮的轴心,切记,不可用蛮力,只需借刀气震开机关即可。”蒋师仁依言上前,陌刀刀尖对准齿轮中心的圆孔,手腕微沉,一股凌厉的刀气顺着刀尖注入齿轮。只听“嗡”的一声闷响,齿轮组突然转动起来,齿牙相互咬合,发出“咔嗒咔嗒”的声响,紧接着,三百枚泛着寒光的铜钉从船板夹层中弹射而出,落在河滩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。
蒋师仁俯身拾起一枚铜钉,只见钉身刻着细密的血槽,钉帽处还留有将作监的印记:“是‘水密舱’专用铆钉!当年唐军战船能在水中破损而不沉,全靠这种铆钉拼接的水密舱。”王玄策点头,目光扫过散落的铜钉,突然看向不远处的铜佛残核——方才组装三弓床弩后,佛核便落在河滩上,此刻正泛着微弱的金光。他伸手将佛核拾起,轻轻嵌入最大的青铜齿轮中心的凹槽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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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核刚一嵌入,齿轮组突然加速转动,河滩上的船板残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,纷纷向齿轮组聚拢。原本散落的木板在空中翻飞,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拼接,铜钉自动跃起,精准地钉入木板的榫卯处。不过半柱香的时间,一幅巨大的布防图便在河滩上显现——图中清晰标注着“键陀罗水寨”的位置,水寨四周的暗礁、航道、烽火台一应俱全,连水寨内停泊的战船数量都标注得清清楚楚。
“是键陀罗水寨的布防图!”蒋师仁惊喜地喊道,键陀罗水寨是天竺水军的重要据点,若能知晓其布防,渡河便事半功倍。王玄策却目光凝重,他指着图中七处用朱砂标注的暗记,只见那些暗记正缓缓渗出黑血,血珠顺着图纸的纹路流淌,渐渐汇聚成箭矢的形状,直指河心岛的方向。
“河心岛……”王玄策低声自语,他想起昨日探马回报,天竺水军将劫掠来的佛骨供奉在主力战船上,而那艘战船正是停泊在河心岛。“这些黑血指向的,恐怕就是供奉佛骨的主力战船。”蒋师仁顺着箭矢的方向望去,河心岛在薄雾中若隐若现,岛上隐约能看到战船的桅杆。
就在两人凝视布防图时,一阵浪花突然涌上河滩,将图中的黑血冲散。王玄策正要伸手护住图纸,却见浪花退去后,河床上竟露出一角羊皮卷——那羊皮卷被几块沉船残骸压着,表面裹着厚厚的淤泥,浪花冲刷后,羊皮卷上的字迹渐渐显现。蒋师仁上前将羊皮卷拾起,展开一看,竟是一本唐军旗语手册,手册的封面上写着“汛期水战旗语”五个字,落款处还有一个小小的“李”字。
“文成公主!”王玄策一眼便认出,这是文成公主改良的旗语。当年文成公主入吐蕃时,曾根据高原汛期的水文特点,改良了唐军传统的旗语,使其更适合在复杂水域使用。手册内页详细记载了各种旗语的含义:红色旗帜竖举表示“前方有暗礁”,黄色旗帜横挥表示“全军渡河”,蓝色旗帜绕圈表示“攻击敌船侧翼”,甚至还有应对汛期突发水流的应急旗语,每一条都标注得清晰明了。
“有了这旗语手册,我军水师便可统一调度,再也不怕天竺水军的突袭了!”蒋师仁激动地说道,他捧着手册的手微微颤抖,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。王玄策却陷入沉思,他看着河滩上的布防图、手中的旗语手册,还有那组刻着“复仇”密码的青铜齿轮,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:这一切或许并非巧合。从沉舟现世,到弩炮图纸,再到如今的布防图与旗语手册,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指引着他们,而这双手的主人,正是百年前那些为国捐躯的唐军将士。
“蒋校尉,你看这布防图上的航道。”王玄策指着图中一条用虚线标注的水道,“这条航道避开了所有暗礁,直接通向河心岛的后侧,若是我们能从这里悄悄接近,定能出其不意地夺取天竺主力战船。”蒋师仁凑近一看,果然,虚线航道的起点正是他们此刻所在的河滩,终点则是河心岛后侧的浅滩,那里水流平缓,不易被天竺水军察觉。
王玄策将旗语手册递给蒋师仁:“你即刻挑选十名精通旗语的士兵,依照手册演练,务必在日落前熟悉所有汛期旗语。我带工匠根据布防图打造简易的导航标记,再赶制几架三弓床弩,待入夜后,我们便兵分两路,一路乘竹筏从虚线航道突袭河心岛,另一路用床弩牵制天竺水军的正面火力。”
蒋师仁接过手册,郑重地行了一礼:“末将领命!定不辱使命!”说罢,他转身召集士兵,开始演练旗语。王玄策则走到工匠身边,将布防图铺开,指着图中的暗礁位置:“你们用桃木打造标记,上面涂抹朱砂,入夜后插在暗礁附近,为先锋部队指引航道。”工匠们齐声应和,立刻开始准备材料。
夕阳西下,殑伽河的水面被染成金色,河滩上,士兵们演练旗语的身影与工匠们打造标记的忙碌身影交织在一起。王玄策站在沉船残骸前,望着河心岛的方向,手中握着那组青铜齿轮,齿轮上的“复仇”密码在夕阳下仿佛活了过来。他知道,今夜的战斗,不仅是为了复仇,更是为了告慰百年前那些沉没在殑伽河中的唐军将士——他们的等待,他们的密码,终将在今夜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,指引着大唐的复仇之师,踏平天竺,夺回佛骨,重现大唐的威严。
第三节 :兵俑复活
残阳将殑伽河的水面染成熔金般的色泽,王玄策踩着浅滩的软泥向河心走去,脚踝处的断足金线随着步伐轻轻晃动,在水中折射出细碎的光纹。此前布防图与旗语手册的发现,让渡河复仇的计划逐渐清晰,可他总觉得心中仍有一块空缺——键陀罗水寨的天竺水军常年在此盘踞,对河道水文的熟悉程度远超唐军,仅凭航道标记与床弩,未必能确保万无一失。他弯腰掬起一捧河水,指尖触到河底粗糙的陶片,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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