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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节: 血刃共鸣
信度河南岸的喊杀声还未漫过河岸,三百名唐军士兵突然齐齐翻身下马。他们是王玄策从长安带出的嫡系,铠甲上的明光纹在血月红光里泛着冷硬的光,每个人的动作都整齐划一——左手握住右手腕,右手抽出腰间短刀,刀刃在月下划过一道寒光,毫不犹豫地割向腕间动脉。
“弟兄们,以血为墨,以心为砚!”为首的唐军队正嘶吼着,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沙地上,瞬间被血月的光晕染成暗金。其余士兵紧随其后,一道道血珠从腕间溅起,没有落地,反而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,缓缓升向空中。血珠在空中汇聚、碰撞,起初是零散的血点,渐渐连成丝线,最后竟在血月下方凝成一卷悬空的经文——正是《卫公兵法》中早已失传的“血战篇”全文!
暗红色的血字在月光里微微颤动,每一个字都透着股杀伐之气。“凡战者,以血明志,以刃立心……”王玄策仰头望着空中的血字,断足处的麻布早已被血浸透,他突然想起年轻时在兵部翻阅残卷的日子,那时“血战篇”只余下只言片语,如今竟在北天竺的战场上,以这样惨烈又悲壮的方式重现。
“王正使!”蒋师仁勒住马,目光死死盯着空中的血字。他看到王玄策抬起右脚,金铁打造的假趾在沙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——那是吐蕃工匠特意为他打造的,趾尖锋利如刀,此刻正顺着空中血字的轨迹滑动。当金铁趾尖触碰到“血”字的最后一笔时,地底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,像是有巨兽在地下苏醒,沙地上裂开一道道细密的纹路,碎石和沙尘顺着纹路往下陷。
“嗡——”三百道金铁嗡鸣同时响起,震得人耳膜生疼。只见三百把陌刀从地底破土而出,刀身裹着泥沙,却依旧难掩锋利,刀柄上“百炼”二字的铭文在血月红光下闪闪发亮,竟与月光产生了奇妙的共振,刀身微微颤动,发出的嗡鸣渐渐连成一片,像一支无形的战歌。
“是当年随樊将军出征西域的百炼陌刀!”蒋师仁翻身下马,快步走到最近的一把陌刀前。他认出这刀的形制——刀身狭长,刀柄缠着防滑的牛皮,正是二十年前樊兴将军平定西域时所用的制式兵器,后来传闻这批刀随败军埋在了北天竺,没想到竟藏在信度河岸的地下。他握住刀柄,刚要将刀拔出,却突然想起方才空中的血字,猛地转身,对王玄策喊道:“王正使,这些刀或许是……”
话音未落,蒋师仁已提着自己的陌刀冲向地缝。刀刃劈向裂开的沙地,没有溅起碎石,反而震出一卷泛黄的经卷——那经卷用麻布包裹着,边角早已磨损,露出里面的字迹,正是玄奘法师所着的《大唐西域记》!经卷恰好展开在“键陀罗大屠杀”的章节,墨迹早已干涸,可书页间竟渗出黑色的血珠,顺着字迹往下淌,像是在诉说当年的惨状。
“键陀罗……”王玄策蹲下身,手指轻轻拂过经卷。他曾听玄奘法师说过,键陀罗曾是佛教圣地,却在三十年前遭天竺军队屠城,十万僧侣和百姓惨死,城池被付之一炬。可这段历史在天竺的记载里却被刻意抹去,如今经卷渗出的黑血,或许就是当年亡魂的怨念。
就在这时,之前飞入血月的铜佛残核突然坠落,碎片四散开来,有几片恰好嵌入《大唐西域记》的书页中。碎片与黑血接触的瞬间,血月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,金光在空中投射出一幕幕影像——那是七年前的场景:大唐使团抵达曲女城,阿罗那顺表面设宴款待,暗地里却调集军队包围驿馆;使团士兵奋力抵抗,却因寡不敌众战死大半;王玄策被囚禁在暗牢,蒋师仁带着残部突围,背后中箭仍死死护着使团的符节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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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当年的真相!”唐军士兵们看着空中的影像,一个个红了眼眶。七年前的屈辱与牺牲,此刻全都清晰地呈现在眼前,腕间的伤口还在流血,可他们却感觉不到疼痛,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烧起,烧得浑身发烫。
“妖术!”北岸传来阿罗那顺的怒吼。众人抬头望去,只见北岸的高台上,一尊黑玉佛陀突然动了——那佛陀高三丈,由整块黑玉雕琢而成,原本是键陀罗古城的镇城之宝,被阿罗那顺掠夺而来,此刻竟缓缓抬起右手,挡住了血月的光芒。天地瞬间暗了下来,只有黑玉佛陀的指尖泛着诡异的绿光,像是要将所有的光都吞噬。
蒋师仁握紧陌刀,刚要下令冲锋,却突然发现黑玉佛陀的指缝间漏下几道光柱。那些光柱没有四散,反而像有生命般,径直飞向黑玉佛陀的眉心——那里有一道细微的裂隙,是当年工匠雕琢时留下的瑕疵,此刻却成了致命的弱点。光柱精准地锁定裂隙,猛地刺入,黑玉佛陀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,眉心的裂隙迅速扩大,绿色的烟雾从裂隙中涌出,在空中化作一张张扭曲的人脸,像是被囚禁的亡魂终于得以解脱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王玄策站起身,金铁趾尖在沙地上划出一道弧线。他终于明白,血月、经卷、陌刀,还有这黑玉佛陀,都是当年被掩盖的真相在作祟。阿罗那顺妄图用黑玉佛陀掩盖自己的罪行,却没想到,正是这尊佛陀,成了揭露真相的关键。
空中的影像还在继续,去年使团遇袭的最后一幕浮现——蒋师仁背着受伤的王玄策,在乱箭中冲出重围,背后是燃烧的驿馆,前方是未知的荒野,他们那时或许没想到,年后,会带着八千铁骑,在血月之下,向阿罗那顺讨还这笔血债。
蒋师仁的陌刀在手中微微颤动,刀柄上的“百炼”铭文与地底的三百把陌刀同时发亮,形成一道金色的光网。他转头看向王玄策,眼神坚定:“王正使,时机到了!”
王玄策点头,举起铁矛指向北岸的王帐,声音在血月的光晕里掷地有声:“传令下去,全军冲锋!今日,必为去年的弟兄们,为键陀罗的亡魂,讨回公道!”
“讨回公道!”三百唐军士兵率先呐喊,腕间的鲜血仍在滴落,却在空中与陌刀的金光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道血色的屏障。吐蕃骑兵和泥婆罗兵紧随其后,马蹄声、刀戈声、呐喊声汇聚在一起,顺着信度河的流水,冲向北岸的天竺军营。黑玉佛陀还在挣扎,眉心的裂隙越来越大,而血月依旧悬在空中,像一双眼睛,见证着这场迟到的复仇。
第三节: 月影藏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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