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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章（第2页）

“爸爸，对不起，我没能赶上您的葬礼。”李长庚说完，又补了一个响头。

金岱渊眼眶又热了，但她不想让姐姐看到自己哭，背过身去，飞快抹掉眼泪。

金玉衡看在眼里，假装没看见。在李长庚之后，她也跪在父亲面前，烧纸磕头，边烧边说：爸，在那边就别节俭了，该花花，你不花，我妈也要花，不够就给我们托梦。

还没出头七，女儿们就远走千里，人间阴间都有点理亏。但她相信父亲会原谅自己。不管她怎么错，错得多离谱，他总是原谅自己。

金岱渊拉着金星一起跪下，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哭出来，但在李长庚面前，她哭得很节制，试图做到能表达出悲伤又不太丑。但她演技不够娴熟，看起来像是憋着一肚子气，委委屈屈畏畏缩缩。

做完这一切，大家坐回餐桌，金星期待的晚餐终于开始了，爸爸大概可以讲他的故事了。她兴奋地望着坐在左边的妈妈和右边的姨妈，姨妈心急地夹菜大口吃起来，谁也不瞧，像是真饿了。妈妈则矜持些，望着坐在桌子对面的爸爸，小心翼翼地给爸爸碗里夹了块扣肉，说：下油锅前我用了爸爸做的猫鱼水入过味，你看看是不是更香了？

爸爸吃一口，赞许地微微点头。金星看得分明，爸爸笑得很客套，是她打工时，店里的同事应付客人们才有的社会性微笑。才分开多久，就生分了？张馨畅和观棋的两张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，他们在一起吃饭时，爸爸也这么笑？她替妈妈难过，在爸爸面前她永远讨好，如果令人瞧不起，别说爱了，人都做不好。与此同时，另一个关键问题像弹幕突然出现在脑中：为什么妈妈跟爸爸没有结婚证，却有了自己，还生活在一起那么多年？这个答案会不会就藏在爸爸要讲的故事里？

“爸爸，你说要给我们讲故事的。”金星毫无胃口，提醒道。

“来，咱们先喝杯酒吧，为了庆祝……庆祝难得的团圆，今天咱家的人算是到齐了。”李长庚放下筷子举起酒杯，只望杯中酒。

大家都默契地举杯，是外公泡的青梅酒，大家轻轻碰杯，一饮而尽。只有金星手里端的是果汁。

“先喝点，我才有勇气来讲。星星你已经成年了，是时候试试自己的酒量了。来，爸爸给你弄个小杯。”

李长庚说完，转身去了厨房，很快拿出一个小些的酒杯，给金星也倒了一杯。父女二人第一次碰杯，李长庚还有些兴奋，期待地看着金星把那一小杯喝完。金黄色微甜的青梅酒，入坛时就加了大量冰糖来平衡青梅的酸。泡了不知多久，青梅的涩味彻底被酒精吸收，叠加外公钟爱的高度谷酒清香，浓稠又顺口。还没细细啧么出滋味，就像条滑溜溜的小蛇钻进肚，只剩舌尖微微甜辣，嗓子往下开始发热，金星觉得这玩意儿不难喝。吃了几口菜，姨妈再次提议为外公干一杯时，金星也没犹豫，一饮而尽。第三杯，是妈妈提的，为庆祝爸爸平安无事归来，大家又饮一杯。

不知是妈妈今天格外用心做菜，还是酒能增香提味，金星肚子里热乎乎的，胃口大开，一高兴，吃菜之余又自己抿了几口。酒这个东西有点神奇，金星的心情逐渐轻松起来，看到妈妈和姨妈脸也微红，眉毛也不拧了压着眼了，夹菜都比方才更随性，她笑嘻嘻地催着爸爸快点讲故事。

似乎要讲的是个不祥的故事，李长庚眼中竟有微微悲壮，以至于需要更多酒精增添勇气，又饮满杯，终于开嗓：“很抱歉没让你们知道，我其实叫李天皓，李长庚是我哥。你们既然见过杨扬，应该知道我是双胞胎。你们继续吃，继续喝，我也边吃边讲。”

李长庚从小就觉得世界很不公平，为什么人人都有父母，他和哥哥没有。杨扬说，至少还有名字和生日，还有亲兄弟，有些孩子连名字和生日都没有。于是他就不再在其他小朋友面前发牢骚了，怕没有名字和生日的孩子难过。除了名字，他还有亲兄弟，长庚体弱，性格也内向，不愿跟其他孩子多打交道，总是安安静静地躲在角落。

“这样不行，如果我们要有家，有人领养，一定要好好表现，让老师喜欢我们，让领养人喜欢我们。”五岁的李天皓已经想清楚这件事。

“没有人会一次领养两个男孩，其中一个还有治不好的病。如果你被领走，我为你高兴。但你记住，那不是你的家，对你再好，你也只是寄居在别人家，必须让人喜欢，他们才会留下你。”五岁的李长庚比弟弟更清楚这件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