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翠月平常不大说话,也附合翠依道:“大姑爷大小姐还被我们老爷狠狠抽了几十鞭,两口子养了一二个月。后来听说小姐跟个秀才在松江过日,大小姐大哭一场去寻,私底下为着好叫二小姐扬眉吐气,送了多少好处把那个薛粮道,不然那姓王的,年年考四等的本事,哪里能中举?谁知中了举,扬眉吐气的是举人老爷一家,我们家小姐的日子反倒过的越发的不堪了。”
小梅没了言语,抹泪道:“这些事我都尽知,连着我们,一事不如意都是指着脸千贱人万淫妇的骂,两个老的房里服侍地几个嫂嫂被骂的最狠。哪一日不抱怨小姐寻错了人家。都是林大叔叫瞒着小姐的。不晓得为了什么,那姓王地,中了举人反变了性子。对小姐也不似从前疼爱了。”
翠依冷笑道:“想是为了小姐没生养吧。春杏姐背后合我说起,老夫人日日骂我们小姐没有生养。是不下蛋的母鸡,还扯着春杏姐问她小姐可曾让姑爷合她睡。春杏姐说自己许了人家地,不想做什么姨太太,老夫人还道小姐容不下人。”
小梅红着脸,道:“老夫人也哄我来。叫我小心服侍,若得一儿半女,就是二夫人,我没理她。”
翠墨一直坐在边上不讲话,听提说到这些,怕边上小女孩子们不懂事乱说,忙道:“休要说了。你们几个记住了,烂在肚子里也许再说出来。小姐已合他王家不相干,再说这些倒显得咱们想不开。那相公子合老爷本是忘年交。人品自然是好的,老爷不许他当然有老爷的道理。就是小姐有心再寻良人为配,也须时日。急什么!难道世上除掉一个王举人,就只有一个相公子不成?”
翠依忙拉着小梅的手道:“我性子急。你莫恼我。”
小梅摇头道:“我不恼姐姐。只是小姐这一二日才快活些,叫你一说只怕又钻了牛角尖。”
翠墨笑道:“都是为了小姐好。没的叫咱们先恼了,都下去罢,小姐一个人在外头转也不能没人个守着,各人做各人地活去。晚上咱们都到翠依屋里睡去,放开了说。”
打那一日起,丫头们说话都小心起来,相公子照旧每日来合林二管家说句把话,捎来的东西,使女们不敢再收,翠依自家走到前边来,合相公子说:“公子每日来照看,已是不易,还请不要多礼。”
相公子笑道:“不值什么,只怕你家小姐在家,又无一二个朋友来往,怕她闷的慌。”
那翠依站在当下,低着头不肯说话,深深福了一福,退去了。相公子心思何等灵敏,晓得他的用心被人家看透,红着脸家去。一夜都没有睡着,翻来翻去的想:原是我求亲是时机选的不好,所以尚大叔不曾许我,可是大叔后来说的话甚是活动,却是何意。我只说做不成夫妻,能为她做些事也罢,怎么就叫她看出来呢。论相公子的出身,却是极贵,他家本是大族,父亲又做着高官,只是家里妻妾极多,儿女自然也不少,相公子不是嫡出,十二三岁上头又死了生母,嫡母待他不过是面子情罢了,若不是近亲里边有一家出海做生意相家也入伙,相老爷选来选去只得这个没娘的儿子可以派出抵数,想来他不过跟哥哥弟弟们一样在书房里苦读求出身。海上数年地经历就养成他不肯受拘束的性子,一来觉得大明朝的女人都似木偶般无甚意思,所以提亲地虽然有他却不在意。二来相家儿子极多,说了一两回他都不肯,再者他又是相家管生意的庶出儿子,门当户对人家地小姐也不肯下嫁。嫡母也就把他放下随他去了。
是以他二十许还不曾娶亲,在松江听说真真地故事,先是替她惋惜,怒其不争觉得这样一个好女子嫁错了人,只怕要叫婆家折磨死。后来听说她一怒休夫,击节赞叹,神往不已,就想结识这样烈性的女子。
尚老爷合他本是旧识,约他到太湖里赏梅,他本就有心打听。谁知尚老爷居然就把真真交给他照管,自家跑去寻逃妻。那十来日是他最快活地时候,人都说真真形容狼狈,他却觉得真真气质如兰,人都说真真傻,他却觉得尚小姐真。就是这样敢爱敢恨的女人才合他心意。
这一回叫人家的使女看穿了他的心思,羞的他一边两日都不好意思到尚家去。到了第三日,合自己说:“虽然求亲不成,尚大叔原是叫我照看他家女儿的,理当去走走,他府上无事我就回来。”又骑着车到城里,站在尚家门房外,问得林二管家一个平安,就骑着马勿勿离开。一连数日都是如此,连林二管家都看出什么来了。找来翠依问她:“你上回合相公子说了什么?如今相公子怪怪的呢。”
翠依道:“小姐叫他不要捎玩意儿来,没说别的。”
林二管家听说,也自叹息,道:“若是这位相三公子早几年到咱们家来,哪还有柳家表少爷什么事?小姐也不得被姓王的拐走,闹到如今这个地步。明明相公子有意,小姐却心如槁木一般。可惜可惜。”吩咐翠依道:“小姐平常虽然性子温柔,其实最是要强,须要小心服侍。”
翠依笑道:“婢子知道。”回来合小姐妹们坐一处,偷偷说:“那相公子不好意思来。林二叔都看出来了呢。这几日都是略站一站就走了。”
就连小梅都着急起来,抱怨她道:“都是,或是这样的好人叫你气跑了,小姐怎么办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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