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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过了多久,打斗声渐渐低下去,最后归于沉寂,只剩下山风穿过洞口的呜咽。又等了片刻,洞口的藤蔓晃了晃,褚溯塘扶着李玉柔走了出来。他左臂的袖子被血浸透,暗红的颜色在灰青布料上晕开,像幅泼墨山水,触目惊心 —— 伤口深可见骨,皮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滴,落在青石板上,洇出一朵朵细小的红梅。他脸色苍白得像宣纸,唇上没半分血色,唯有那双眸子依旧清明,只是比往日沉了许多。
李玉柔瘫在他怀里,发髻散得像堆枯草,华贵的衣裙被划开数道口子,露出的胳膊上满是擦伤。她浑身发抖,看见山茶时,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慌乱,随即又被恐惧淹没,只是死死抓着褚溯塘的衣襟,哭得喘不过气。
山雾落在褚溯塘流血的手臂上,凝成细小的冰粒,他却像浑然不觉,只望着山茶,声音轻得像雾:“没事了。”到了山脚下,离李府还有段距离,李玉柔突然说累了,要在附近的茶馆歇歇脚。褚溯塘拗不过她,只好陪着进去。山茶守在门外,听着里面传来李玉柔的娇嗔和褚溯塘偶尔的应答,心里像被泼了盆冷水,凉飕飕的。
茶馆里,李玉柔捧着温热的茶水,指尖却依旧冰凉。方才在山洞里,褚溯塘挡在她身前与绑匪缠斗的身影还在眼前晃,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像烙铁般烫着她的眼。她不是不感动,只是这份感动里,终究掺着太多不情愿。
自小到大,她想要的从来都是鲜衣怒马的热闹,是世子府里夜夜笙歌的繁华,而非褚溯塘这般清冷孤绝的性子,更受不了镇岳司那整日与凶案、尸体打交道的阴森。那日赌气嫁入世子府是假,可对褚溯塘这份过于沉静的感情,她确是真的消受不起。
“溯塘,你的伤……” 她装作关切地开口,目光却瞟着窗外,算计着时辰。
褚溯塘靠着椅背闭目养神,声音带着伤后的疲惫:“无妨。”
李玉柔咬了咬唇,终究还是站起身,理了理凌乱的裙摆:“我去趟后院净手。”
褚溯塘没睁眼,只淡淡 “嗯” 了一声。他实在太累了,伤口的疼痛和失血的眩晕让他无暇多想。
李玉柔快步走出茶馆,马车已经停在门外了,她刚要上去刚到门口,就被守在那里的山茶拦住了。山茶望着她,眼里满是不解和愤怒:“表姐,褚大人为了救你受了那么重的伤,你怎么能……”
李玉柔脸色一冷,抬手甩开她的胳膊,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:“我走不走,与你何干?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,也配来管我的事?” 她顿了顿,看着山茶震惊的眼神,嘴角勾起一抹嘲讽,“他那性子,我一天也忍不了,与其日后相看两厌,不如趁早了断。”
话音刚落,街角的马车就驶了过来,正是李家派来的老仆驾着车。李玉柔不再看山茶,转身踩着裙摆上了马车,丢下一句 “回府”,便拉上了车帘。
老仆扬鞭赶车,车轮碾过青石板路,发出沉闷的声响,将茶馆和那个还在为他担忧的人远远抛在身后。李玉柔靠在车壁上,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,心里那点说不清的怅然很快就被解脱取代 —— 褚溯塘的好,她记着,可她要的,他给不了,也不必再给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茶馆里没了声音。山茶觉得奇怪,推门进去,却只看见褚溯塘靠在椅背上,脸色苍白如纸,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,而李玉柔早已没了踪影。桌上留了张字条,是李玉柔的字迹:“溯塘,多谢相救,只是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,各自安好吧。”
“褚大人!” 山茶惊呼一声,冲过去扶住他。他的身体很沉,烫得吓人,显然是伤口发炎引起了高烧,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温度。
山茶咬了咬牙,使出浑身力气,将褚溯塘扶起来,一步一步往附近的客栈挪。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,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颈窝,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他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,像冰与火缠在一起,让她心头一阵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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