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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汉白没懂什么精力,回屋躺下才发觉,这床是铺好的,睡衣是叠好备在枕边的,床头柜还搁着杯醒来润喉的白水。
他睡了,安稳得像尊佛。
这一觉缠绵床榻至午后,醒来时被阳光迷了眼。丁汉白冲澡醒盹儿,一身清爽地去南屋出活儿,不多时纪慎语也循声过来。
宽大的操作台,一边搁着极品大红袍,一边堆着残损的古玩真品。他们各踞一方,雕刻的,修复的,打磨的,做旧的,忙得不亦乐乎,比不出谁的妙手更胜一筹。
纪慎语先完活儿,趁着天气好将物件儿挪到走廊晾干,瓜皮绿釉,胭脂红釉,青花黄彩,浆胎暗刻……整整齐齐摆放,给早春的院子添了笔颜色。
等这些器玩晾干,裹上旧报一装,就能寻找买主脱手了。丁汉白手上的茧子又添一层,步出南屋,挑兵点将:“倒时候你拿这小口尊,那梨壶给我师父去,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,顺便从他那儿捞几件赝品搭着卖。”
纪慎语问:“还搭赝品,为什么不多拿几件修复的真品?”
丁汉白说:“哪有一下子亮好几样真品的,就算行家看着东西为真,也不敢信,更不敢收。”这是个谨慎与冒险兼具的营生,规矩许多,不成文的讲究更多。
两日后,那瓶子干透了,釉色匀净,肉眼瞧不出损毁痕迹,细密的色斑更分不出哪颗是后天人为。临出门,丁汉白擦洗自行车,一阵子没骑,车胎都瘪了。
抬眼见纪慎语抱包走来,老天爷,亲祖宗,几十年出这么一个俊美如玉的人,穿得那是什么东西……宽大条绒裤,皱巴巴的衬衫,深蓝劳动外套,还踩一双绿胶鞋!
丁汉白眼睛辣痛:“你疯啦!”
纪慎语冤枉:“不是你让我打扮朴素点?”他费劲弄这身衣服,没成想被对方一票否决。情人眼里出西施,这厮却明晃晃地嫌弃他,一路上既不薅树叶,更不反手作弄。他想,出租司机还陪着侃大山呢,于是一巴掌打在丁汉白的背上。
丁汉白一动:“干吗?”
纪慎语问:“我丑着你了?”
丁汉白支吾:“……你从哪儿弄的衣服?”
纪慎语找店里伙计借的:“管得着吗?”
这二人拌嘴吵架一向如此,全靠提问,绝不回答。街上车水马龙,骑不快,他们俩就你问一句我问一句,一路问到了古玩市场。下车对视一眼,嗓子冒烟儿,正事儿没干先去喝了汽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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